兔噜兔噜

我的能力是把所有cp都写成老夫老夫压马路的流水账

【散空】猫的名字

我脑子抽了搞这种东西。1w+,平行宇宙be,主宇宙he(我想了很久这算什么e,大约bed ending也算be的一种吧?

流浪猫猫散,和有病的空空。不要追究医疗细节,因为我没有文化。

绝大部分非原著背景。



1

起初,它叫“住院部”,因为它是一只机缘巧合跑进医院的小野猫。


猫浑身上下的毛色黑中透着些紫,只有四只爪尖儿像剥开的山竹似的白。它的胸口挂着一片金属羽毛,以普遍情况而言,胸口的铭牌似乎说明了它曾经有家。但是那上面既没有名字也没有电话。就好像它的主人还没来得及起名,便让猫离开了家。


猫抬起头看着医院里那些长着两条腿的动物。他们行色匆匆,可能并不会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流浪者,它必须小心翼翼地在人群里找到自己的路。


那些躺在病床上的人们并不喜欢毛色深深的猫,他们觉得黑猫会带来厄运和无可避免的死亡,总是驱赶着它。不过猫并不在意,如果它真的能操纵生死的话,他们就该害怕它而不是厌恶它。


直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医生发现了它,她说猫虽然毛色很深,但是它有着四只雪白的小爪子,所以不仅不算全黑,而且是会抓老鼠的好猫。


于是猫获得了一份半正式不正式的“工作”,那便是巡视楼层,顺便为医院的仓库驱赶老鼠。


作为报酬,它得到了一小块塑料布和两只偶尔会更换的泡沫饭盒作为食盆和水盆。


大多数时候放进去的剩饭和水都会被原模原样地丢弃,包括鱼骨和鱼汤拌饭。老医生认为猫是能给自己找食物又能看家护院的好猫。


可只有猫自己才知道,这和它的来历有关。它的创造者……姑且称她为一位女性吧,总是说些如果能早些成功,真就不会……之类奇奇怪怪的话。


猫并听不懂,猫也不在意。


直到某个樱花也快要凋谢的清晨,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为它戴上了那枚金羽,然后驱车前往了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清风吹拂着新生的草地,而她温柔地摸着猫的脑袋,明白了他们往后的命运已然错开,[哪怕不需要食物饮水也能获得的永生……或许是种诅咒,可你的未来我无权干涉,走吧,我放你自由。]


她随后便离去了,所有的气味都在空气中再也嗅不见。猫急得原地打转,只能凭借着记忆向着树林茂密的地方跑去。


它在灌木丛里跑了好久才从森林中跑出来,带着一身野草和擦伤又沿着公路走了很久,直到一家好心人将它带上了车,顺带着捎了一路。可记忆中她的屋子建在一片旷野里,窗前有一年四季都不会凋零的樱花树。而眼前的城市里充满了高楼大厦和会移动的巨大车子,对猫而言的巨大。


大约猫的确是没有家了,它变成了一只流浪猫。


流浪猫有流浪猫的活法,猫倒也乐得安稳,那些常年为了争夺食物而互相厮杀的野猫在它眼里可笑之极。因此,猫总是独来独往,只不过离群索居也不是没有副作用,猫的消息就不怎么灵通。它时常会错过一些讯息,比如东城的老大今天要从这里经过,比如,抓流浪猫的车子今天走3号路线。


没进过城的猫轻易地就被抓进了收容所。


收容所的生活倒也不差,有吃有喝有澡洗,每天只需要在透明的橱窗前面走来走去,只等着有人来挑选它们就行了。猫不喜欢人类,他总是先乖乖地坐在一边,等到有工作人员来抓它的时候用磨尖的爪子和利牙朝那些手套上招呼过去。所以,没有什么人会领养这样的猫。


然而在这里的猫猫狗狗中却流传着一个恐怖的传说,传说满一年还没被收养的,就会被带到一个小黑屋里,然后拧断脖子。


猫当然对此嗤之以鼻,倒不是它觉得这个说法太过分。人世间所有的享受本来就标记过价格,安逸最终的代价是生命它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这里的从没有过满一年还没被带走的动物,因为……


“就要它了,还有这个,这个,这个……”猫从假寐中睁开眼,一个浅蓝色头发的,戴着鸟嘴面具的男人正站在小格子间外面,冲着这些迟迟无法找到收养的猫猫微笑。


“我需要你们在实验上做一些小小的帮助。”



2


当猫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郊外的垃圾处理厂了。倾落而下的大雨打湿了猫的毛,也打湿了它许许多多同伴的尸体。


人类不可信,同类亦过于脆弱。恐惧,失落抑或是愤怒的情绪困扰着猫,它就这样一边流浪一边远离人类,直到它找到了这里。


一份工作换一份安宁,这在猫眼里是再公平不过的交易了。虽然它仍然拒绝任何人的抚摸,大部分时候,它会凶巴巴地哈走每一个试图向它伸手的人。


之后的某一天,在原本的泡沫饭盒旁边多出了一个小小的,粉红色的瓷碗,碗口多出了两只尖尖的猫耳朵。


碗里放着一只略显花里胡哨的饭团,猫闻了闻,金枪鱼、胡萝卜、豌豆、南瓜、鸡肉。


淡淡的,只有食物的本味,是猫会喜欢的味道。


但是谁会给猫放一个饭盆呢?猫将脸埋在碗里,心中却思绪万千。它用带着刺的舌头舔着碗里的食物,目光却飘往了周边。它看见了躲在门边的少年,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金发少年显然觉得自己躲得不错。但是猫早就看见了垂下的长辫子和冒出来的呆毛。


小小的人类少年是个笨蛋,但是笨蛋的饭很好吃。猫在心中下了这样一个结论,为了鼓励这位少年以后多喂它一些食物,猫假意靠近了他。


在地板上伸上一个懒腰,舔舔爪子洗洗脸。睁开无敌的猫猫眼,迈着猫步装作刚刚发现站在门边的少年。“喵?”发出一声轻柔的猫叫。


它用圆圆的脑袋蹭了蹭少年的裤脚,却在金发少年蹲下身后迈着小碎步往后退了好几步,警惕地盯着对方的手,生怕人类少年碰到它。少年见状,蹲下身子,将两只手都揣在了大腿上。


“嗨,你好啊,我叫空。”少年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或许是为了方便,它们被编成了一个长长的麻花辫,当他蹲下的时候,便从右肩滑了下来。


“喵。”猫看着发辫尾巴上绑着的那对小小的羽毛,圆圆的脸蛋随着羽毛晃动的幅度来回摆动。


“那个好吃吧?”“喵。”少年问,猫就回答,虽然它知道少年肯定听不懂猫的语言。


“因为我不能吃很咸的东西,这点倒是和你很像呢。”“喵?”猫其实也没听懂少年的话,它将脑袋侧过一个弧度,歪着头看着金发少年。


“空……空?你晚饭吃完了吗?”一位显然刚刚到岗还没来得及夹上铭牌的护士匆匆地跑来,一边跑一边调正了胸口的铭牌,她找到蹲在楼道间的金发少年。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同时将手里的玻璃饭盒递了出去,“我吃完啦,谢谢你。”


“不用谢。”护士也同样报以一个微笑,从少年的手里接过保温盒,冲他眨了眨眼睛,迈着匆匆的步伐又离开了。


“来吧,接下来就是我的放风时间了,陪我去散散步吧。”名叫空的少年撑着双腿站起身,双手交叠在身后,然后——朝着猫勾了勾手指。


来呀,来和我散步呀。



3


猫接受了邀请。


说是散步,他们也不过是乘坐电梯,从很高很高的地方一路下到了地面,然后在医院底下的花园里走走。


空非常喜欢散步,猫甚至从那双已然磨损的运动鞋看得出少年说不定曾经是个运动健将。但是脚步轻快地走了一段之后,空总是得找个长椅坐下,似乎那一小段的散步就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猫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在少年坐下休息的时候跳上长椅,坐到椅子的另一端。


空的手指揪着自己的领口,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他看向坐得远远的猫:“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猫没有回答,它伏下脑袋,抬起一只爪子,用舌头梳理自己的毛发。装作没有听懂少年的问题。


“原来你没有名字啊。”空自顾自地说道,“你应该有一个名字,那样的话你就不是一只随随便便,没有人记得的猫了。”


没有人记得才好呢。猫在椅子上趴下身子,故意将脑袋偏向一边,以展示出自己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的样子来。


“你想啊,如果你有名字的话,每次想起那个名字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金发少年眯起双眼,朝着猫露出一个它并看不见的温柔笑容,同样坠饰着两片飞羽的耳环在他的脸旁微微晃动。


猫的耳朵动了动,它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能够被人记住的话……其实也不错?不过金发少年没有趁着这个机会继续给它起名字,而是朝着似乎已然睡着的猫说起了别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妹妹。”金发少年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她的样子,似乎那名少女此刻就站在了他的面前,“她是一个……非常活泼的女孩,我们还在读书的时候,经常互相补课,她擅长数学和地理,我擅长英语和物理。”想起自己的妹妹,空的嘴角禁不住浮起一丝温柔的笑容,似乎他有着源源不断的话题,比如他们有多么相像,又在细节处各有各的性格。不过很快,那个笑容便淡去了。


“可惜我们是双胞胎,因此,缺陷也是一样的。”空的手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似乎那里面盛装的是一件易碎的玻璃制品,“如果她也在这里等的话,很可能我们之中最多只能有一个等到移植机会……所以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猫知道少年正在伤心,它晃了晃尾巴,将脑袋转回来看着金发少年。


“不过上次和她通电话的时候,她有说今年会回来陪我一起看烟火大会,到时候我们都能去现场跨年了。”少年金红色的眼睛对上猫的,那里面闪闪发光的,名为希望的情绪似乎灼伤了小猫咪。于是猫仿佛正在生被少年的喋喋不休吵醒起床气,朝椅子下探出身体,轻盈地落在地面上,而后头也不回地朝医院大楼走去。


不过,因为仓库和少年的病房极为相近,猫还是能经常见到那位名叫空的少年。一开始还是靠少年时不时的投喂开启话题,而后一起下楼散步。之后猫便找到了少年的病房,直接去那里等空。那只猫碗也顺理成章地放到了病房的角落,这样空就不用在吃完之后等猫再吃完饭,他们能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也能散久一些。


能吃到新鲜分出的食物而不是剩饭,猫也挺开心的。虽然通过观察,它发现从来没有医院以外的人来看少年,每次吃饭的时候也只有他们两个。如果不是它每天都要听一段兄妹相处的小故事,它几乎要以为少年是它的同类了。


他们一直保持着这样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空喂饭,它就吃;空散步,它跟着;空说话,它来听。有时候空会拿着那只电话,神秘兮兮地避开猫,独自一人去散步。每到这个时候,猫就会跳上他的床,在被褥的余温里等他。


这样寻常而稳定的日子猫以为能够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那一天,少年接到了一个跨洋电话。


一开始他是非常开心的,但是在听过对面的声音之后,病房中的空气就仿佛凝固了。“嗯……好……”空抿住嘴唇,努力掩饰声音里的颤抖,“我也很好……嗯,对……今年要回来吗?”


而后是一段长久的沉默,猫听见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又很期待的样子:“……那我等你。”


而后的日子里,空依旧会在每天的晚饭之后带着猫去散步,只是他越来越容易疲劳,对猫说的话也越来越少。直到某一天,他没有再带着猫下楼。


猫看见过少年漂亮的金红色眼睛里掉出水滴,它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自从那个电话以后,空放在床头的电话没有再响起。



4


他的指尖改变了,开始变成青紫色。猫不喜欢这种颜色,因为这样的话,他的手指就冷冰冰的,猫绝对不会允许冷冰冰的手指靠近自己。


“可是它们和你一样唉。”半靠在床上的金发少年这么说着,将手指举到了半空中,他的皮肤苍白得几近透明——原本应当是奶油色的,有一点点黄色有一点点红色,很接近早上太阳光的颜色。


他变了,变成了猫不认识的模样。他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吃得却越来越少,虽然那意味着食盆里会出现更多的食物。可猫不喜欢,猫看着少年不再那样开心,总是看着窗外发呆。空也不会再带着它下楼散步了,猫只能自己遛自己,那可无聊了。


医院里熟悉的人也越来越少,据穿着白衣服的人说,那些病人选择在这样的节日回家一趟。可是没有人来接金发少年,也许空除了那个去了外国的妹妹以外,确实已经没有家人了?猫觉得那不算什么大事,因为猫从来没有家人。


它趴在椅子上,因为鲜少有人来看望少年,这个坐垫几乎成了专属猫窝。以前它还能趁着少年独自散步的时候钻进他的被窝里打几个滚,现在不行了。它假装睡着,窃听着少年和穿白衣服人的对话,猫讨厌那个橙色头发的医生。


“如果你今天好好吃药的话,我可以破例满足你一个愿望。”


“我想回家。”


“不行。”


“那把这些贴片取一晚上吧,我想好好睡觉。”


“……如果你乖乖吃饭的话,我考虑一下。”


但就在那个夜里,少年用冰凉的手指靠近猫的耳朵根。


猫本来就不爱在夜里睡觉,它只是假寐,在金发少年手指接近的一霎那便闪开了身子。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被人摸。”少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随后他掀起被子翻身下床。踉跄的动作让猫不禁害怕得后退了两步,但是接下来少年并没有继续靠近猫,反而从床下拿出了一只背包。


那是他白天藏起来的,装着外套的背包。


想起来,用那张看似特别无辜的脸对医生说那些监控设备让他难以入眠,从而说服医生在睡前取下这些东西,再趁乱藏好衣服。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逃亡。猫虽然不知道少年盘算着什么,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上了。


夜里的医院并没有想想中那么平静,临近年关,饮酒过量的,打架的,吃坏肚子的,各种受伤的——许许多多的病人让护士站偶尔会有一小段完全无人的空闲。


趁着这个时间,空悄悄溜进了公共厕所,在里面将病号服丢进了垃圾桶,随后打开背包。


“快进来。”


猫抬头看了看黑色夹克搭配鸭舌帽和牛仔裤的少年,在原地打了个转。


他太像是要去干坏事了。


不过最后,猫还是走进了背包里。它在狭小的空间里局促地转过身,将脑袋对着背包的开口趴下了。空也很给面子地没有完全合上背包的拉链,但是当少年提起背包的时候,猫大部分的身体还是在重力的作用下沉到了背包的底部,它只能挣扎着将脑袋支棱起来,好从那个小小的拉链缝隙看见医院的天花板。


住院部总是非常安静的,鲜少有病人家属和被痛苦折磨的病患的声音,只有单调的灯光附和着少年的脚步踢踏踢踏。


当他们穿过那条春天会开许许多多紫藤花的长廊来到急诊部的时候,外面的动静顿时大了起来,有吵吵闹闹的人声,也有担架在地面上滚动的声响。金发少年必须时不时侧过身子以免撞上忙碌的人群。


每到这时候,猫就会感觉自己被挤在了墙壁和背包之间,但是猫没有出声,它现在是贼船上的坏猫。



5


“哈啊。”随便跨上了一趟夜间公交,落座的少年终于能摘下鸭舌帽和口罩,让一头稍微有些凌乱的金发披散下来。仅仅是背着猫从医院走到公交站台,就已经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他拉开书包的拉链,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里面冒了出来,显然猫也不太喜欢背包中逼仄的空间。它甩了甩脑袋和耳朵,伸出两只爪子搭在背包的边缘,这样金发少年就不能轻易把它按回背包里了。


不过空却并没有再将注意力集中在它的身上,金发少年侧过脸,透过玻璃窗遥遥地看着河对岸。这座城市被河水隔开两边,这边因为靠近山地,只有单调而重复的路灯,而河的那一边则是满目灯火。他们甚至能隔着夜晚黑色的河面看见对岸聚集在广场上的人们。


玻璃上印着少年的倒影,那双金红色的眼瞳似乎在看着对岸的灯光,又似乎隔着那些斑斓的灯光看见了什么。他们一直坐到接近过江大桥的地方才下了车。这个时间公交车往往不会过桥,而接下去的车站因为经过一些小区人会多起来。空在这里停下的目的还有另一个——这里有家24小时开张的便利店。


空将背包背在身前,在货架上挑挑拣拣,偶尔还会把一袋袋小零食放在猫的面前晃一晃,似乎在询问猫咪的意见。不过最终,空还是选了些自己喜欢的零食,随意地在河堤上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仰头看着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猫在他的手边趴下,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尾巴。


“你知道吗,今天晚上会有烟火表演喔,荧和我约定过,如果我们都能治好的话,就一起再看一次烟火。”说着,他垂下眼睛,“……但是,我已经没有家了。”


这么说着,嗖地一声,一支烟花拖着长长的尾迹飞向夜空,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嘭地绽开,几乎照亮了整片天空。少年金红色的眼睛因此有了短暂的光明。他打开手里的易拉罐,喝了一口酒,随后做出决定。


“咔哒。”原本套在猫身上的项圈被轻易解下,脖子上顿时轻盈许多的感觉让猫忍不住甩了甩脑袋。


看着它可爱的样子,金发少年又喝了一口酒,趁着微醺的醉意和寒风,他做了个决定,在离别之前,他要给猫起个名字。


“就叫空吧。”


这个奇怪的少年想要和它分享名字,真是恶趣味。猫这样想着,这样的话,以后有人叫了“空”,那么他们是在叫谁呢?但是少年显然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他只是继续远远望着江对岸燃起的烟火,让那些鎏金的色彩映照在眼底。


“荧和我是双胞胎,我们的病是一样的,如果她已经治好了的话……早就该回来了吧。”


烟火映得少年的脸颊微微泛红,他伸出手,想要去够一边的猫,但是猫依旧只是往后扭头,躲开了他的手。


“即使是现在也不行吗。”金色的眼睛垂下了,带着些许落寞的神色,猫有些后悔了。但是少年只是拍了拍小猫的爪子,将它往远处推去。


“你自由了。”


这是它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猫回过头,坐在栏杆边上的少年迎着微凉的江风,抬头看着漫天的烟火,一只手提着一罐啤酒,另一只手似有若无地搭在了那只猫骨头项圈上。


他没有再看它。


于是它扭过头,看向面前是连路灯也无法照亮的漆黑灌木丛,它轻轻一跃,借着皮毛的掩护消失在了夜色里。


它本来就不是普通的猫咪,它这一生会经历许多许多的离别,而这个叫空的少年不过是开始而已。


人类的寿命终将会走到终点,更何况是生了病的人类呢。


生了病,而且非常倒霉的人类。


但是这个人类会做一些不那么咸的菜,他会给猫做饭。


猫喜欢人类的食物,猫不喜欢猫粮。


猫……


它晃了晃脑袋,企图将少年的脸从脑袋里面晃走,但就在恍惚的当下,它将路灯看成了金发少年。


一定是路过的那辆滴嘟滴嘟车的关系,刺耳的声音几乎每天都会在医院里响起,折磨着猫这种听觉敏感的动物。


幸好车子开得飞快,而那些砰砰的声音已经稀疏了许多,空是不是已经看完烟花要回去了呢。


猫决定趴在草丛里想一会。


它才不是害怕滴嘟滴嘟车呢。


猫想了很久,一路想一路犹豫,就连离开时高高翘起的尾巴也垂了下来,虽然它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猫咪,但至少现在它是求和的猫咪。猫决定回去找他。


但是当它回到那个栏杆边上的时候,金发少年却已经不在那里了。猫在原地打了个转,企图找到一些什么线索好赶上匆忙离开的少年。既然给了它名字,那么他就休想甩掉猫,休想。



6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菠萝香味,它来自掉在地上的酒瓶。


那只项圈完好无损地放在栏杆上,猫记得为了不让它感觉到束缚,这个项圈特意调整了松紧度。


它用爪子立起了项圈,将自己的脑袋钻了进去,随后踩着项圈的皮带将项圈收紧,小小的,金色的羽毛又贴在了它的胸口。


猫抬起头,空气里有很多气味:江水的味道,菠萝酒的味道,烟火的味道,还有少年的味道。


它又俯在地上闻了闻。


少年的气味很好闻,像是插在花瓶里的,橘色的,会动的花的味道,像是遥远的,大海的味道,像是无垠的,星空的味道。


现在这个味道里混了些菠萝的味道,还有铁锈的味道,这可难不倒猫。


它跑过一个夜晚,一个白昼,终于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那个饱含着它所有美好记忆的地方。


寻着记忆,猫轻盈地窜上楼层,一直到少年的病房外面。


可是一到病房,那里却变得它不再认识了,变得闹哄哄的。猫在门口徘徊,像被赶出家门的犬类似的挠了挠地板,却并不能挤进那么多人群里。


它听见很多人叫空的名字,有男的,还有女的,期间夹杂着哭声,猫不喜欢很多人挤在一起的样子。它喜欢安安静静的角落,最好再黑暗一点的地方,比如那个金发少年床底下的纸箱。


所以它暂时还不能回去。猫趴在椅子底下,两只耳朵垂下贴在了脑袋上,等待着嘈杂的消失。


可是他们都离开以后,空也不见了。


很快就有护工大姐来换了床单,然后又把雪白的床铺重新铺好,就像以前一样。也许他只是出去散步了呢,猫这样想道,只是这次带着好多人一起散步。


面对着空白的病床,猫只是轻盈地跳了上去,然后占据最好的位置。这样,只要少年一推开门,就能看见乖巧的猫,如果他要再试一次摸摸的话,它不会拒绝。


在那家伙散步回来之前,先好好睡一觉吧。起先猫是这样想的,但是当太阳升起又落下,没有人回来病床。


那勉为其难给他让一个枕头的位置吧,猫不情愿地挪了挪身体,让出那块它捂热的地方,但是从床头挪到床尾,那个金发少年都没有像以前那样从门外突然出现,然后“偷袭式”地将手伸向它。


直到另一个人,是个老爷爷,躺在了这个地方。


还是会有人喂给猫食物,但是那些食物都太咸了,猫不能吃这样的食物,万幸它也可以不吃人类的东西。


他给的猫碗一直放在角落里,它看着碗沿的食物残渣逐渐发黑变形,失去原本的味道,变得可恶,变得闻不出他的气味。


他不会回来了。


所以猫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个地方。


猫讨厌那里。


现在它是一只叫空的流浪猫。



7


“这就是这只小猫咪的来历了。”


翻开带着嘟嘟可水印的信纸,上面大体描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只白色木头雕成的小猫,遇见了一个病重的少年。少年想让小猫替自己去看看这个世界,于是当少年逝去以后,小猫开始了它的流浪生涯。


“我觉得这封信是那个爱丽丝的恶作剧,也许她只是想骗你收养这只猫。”短发少年双手抱着胸,一脸防备地看着纸箱里瞪着大眼睛乖乖坐着的,就连尾巴也工工整整摆在小白爪子前面的猫咪。


一种奇怪的不安感从他心底升起,仿佛出于对发现同类的敏锐直觉,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不过是猫咪欺骗人类的小技巧。那只猫明明满脸都写着“乖乖猫咪一分钟,混吃混喝一辈子”。


可是愚蠢的金发少年就是看不穿,还以为那是它天性里的可爱。空甚至对这种装出来的可爱毫无抵抗力,被猫牵着鼻子走。


“喵。”小猫乖巧地喵了一声,小心翼翼却又一脸无辜地看向金发少年,同时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往后靠去,恰好在头顶上留下了一块让人抚摸的地方。它紧紧闭上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唇边的胡须似乎都在因为期待而颤抖。


于是空就这么做了,他伸出手,从小猫的头顶向后抚去,猫显然对此颇为受用,每当空的手顺着它的毛皮摸到尾巴根的时候,它总是会睁开圆圆的眼睛,带着无限的期待看向金发少年。


仿佛在说:“再摸我一次,再摸我一次呀。”


甚至伸出两只小爪子,小心翼翼地用柔软的脚趾而不是指甲去够少年的手,好让自己多被摸摸。就好像那是它等待了许久的礼物,只属于它的抚摸。


“随便你们吧,小吉祥草王让我去旁听一节新的课。”撂下这句话,短发少年双手抱胸,气鼓鼓地离开了。


是夜


卧室门把手缓慢地转过半圈,锁头发出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咔嗒”,木底拖鞋被留在了门外,一个圆圆的脑袋探进了卧室。猫咪半睁开一只眼睛,警惕地盯着入侵者,在确认对方并不会抢夺自己在臂弯里的位置之后,转身继续呼呼大睡。


短发少年慢慢地爬上了床,几乎没有让被褥塌陷。在月光之下,金发少年恬静的睡颜和不服气似的翘起的发卷儿似乎都在熠熠发光。


他轻轻地握住了空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脸。他的手指搭在少年的手腕凹陷处,指尖传来轻微的搏动。于是那颗圆圆的脑袋凑近了被他握住的手腕,他将空的手腕贴上了自己的耳朵。金发少年微微皱起眉头,不过也没有醒来。


那是一种似乎蒙着一层蒙版的,不怎么真切的液体流动的声音,能够摸到的细微搏动似乎并不能听见。他的目光移向了空的胸口,只穿着睡衣的少年胸口微微起伏着。


他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哪怕空现在醒来……那就醒来吧,毕竟他会好奇人类的心跳是怎样的,也是很合理的解释吧。短发少年俯下身,将整个脑袋都贴在了空的胸口上,仔细聆听隔着胸腔传来的心跳声。


少年的心音刚开始还有些快,超过了课堂上教的平均值,似乎是因为胸口刚刚压上了重物而有些气喘。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跳慢了下来,一下一下,有力地跃动着。紫罗兰色的双眼微微低垂,金发少年的心跳声似乎对他来说有着天生的魔力,让他的躁动,焦虑,恐惧都在有节奏的声响中逐渐消失。


万幸,这个世界不存在那样的悲剧。


万幸,他还有家。


一下一下地数着心跳声,精神的松弛让倦意很快席卷而来,短发少年维持着那个姿势,在心音中逐渐入眠。


但第二天…….


“啊!旅行者,你们在做什么?!”


派蒙一推开门,就看见空躺在床上,眉头紧皱仿佛做了噩梦,他的左手边是搂着他的身体躺在他胸口睡着的短发少年,右手边是睡得四脚朝天的小猫咪。


听见旅伴的大喊大叫,金发少年迟缓地睁开了眼睛,费力地眨巴两下:


“我梦见有只驮兽在我的胸口跳舞……哇啊!”空话音未落,就被趴在他身上睡觉的短发少年吓了一大跳,所有的睡意登时烟消云散。而他紧张起身的动作也成功让短发少年的脑袋顺利地从他的胸口滑落到床上。


“呃……”虽然床垫足够柔软不至于磕伤脑袋,但是下坠的失重感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唤醒一个人,他也不例外。短发少年扶着脑袋坐起身,迷茫的神情就像是刚从永恒的封印之中苏醒。


不过随着意识的回归,那副单纯到惹人怜爱的神情便消失不见了,他捂着脑袋看向空,似乎在判断刚才金发少年有没有趁乱敲他的脑袋。


二人僵持半天,还是派蒙先打破了沉默:“你们……你们怎么睡在一张床上!”


“这是我的床!”空马上回答,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主动邀请对方来房间的“清白”。


“哈?”一般他发出这个声音的时候,就是打算用语言反驳别人了,“难道你在我身边没睡着?”事实不是摆着吗,他肯定已经老老实实地睡了一整晚吧。


“我说你找不到睡觉的地方,可以来这里睡。”空皱起眉头,试图让短发少年听出他的画外音,他说的这里指的是尘歌壶而不是具体到他身边的“这里”。


“对啊,我不是睡了一晚上吗?难道你给的这东西都不算数?”短发少年拿出一枚通关文牒,在空面前晃了晃,如果金发少年要来抢的话……他才不会还给他呢。


“不是,你为什么会睡我床上啊?”分不清对方是真的这么以为还是没听懂他的意思,空索性直接拆穿了眼下的情况。


“不在床上睡在哪睡?难道你想睡沙发?我倒是不介意。”短发少年似乎开始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于是话锋一转,理直气壮地霸占起床上的位置来 。


“可这是我家。”


“所以呢?你家你不是想睡哪就睡哪。”他顿了一下,似乎找到了与金发少年唇枪舌剑的乐趣,于是补充道:“包括沙发。”


E.N.D.




评论(37)

热度(1166)

  1. 共10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兔噜兔噜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