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噜兔噜

我的能力是把所有cp都写成老夫老夫压马路的流水账

【散空】深渊王子捡到了人偶

被吃掉的部分:all空论坛[溯光]

嗷3:[Morphidaestella]


因为某些机缘巧合渊空捡到了白散的故事。1.6k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超级变态,顶风作案!


1

捡到那个人偶纯粹是个意外。深渊,或者说第二王座的遗骸,那位战败者总是觊觎并憎恨着地面上的一切。因此,在此世维系的薄弱处,总是会有一些“东西”被吞入这个再也没有活物的地方。

有时候是一只鸟雀,裹着金色细羽的身体在落到渊底的那一瞬间便开始融化。起先只是一双模糊形状的红色鸟腿,随后沿着接触面逐渐扩大,血肉脱离了形体的束缚,成为一团半流质,从羽毛下向四周铺开逸散。仔细看的话,深渊的基底便是以这样一层层血肉构筑,它们滋养了这里为数不多的植物。可怜的小家伙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还在挣扎着打算飞起,只不过它越是扑腾,身躯融化的速度就越快。

直到一双手捡起了倒霉的小家伙。他触碰到小鸟的一瞬间,“融化”便停止了,与此同时,小鸟的生命线也被人为斩断。

小小的鸟雀垂下已然滴落一半的脑袋,再也没有睁开眼睛。那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轻抚过鸟雀的头颅,就像在哀悼这个不幸生命的逝去。

“王子殿下……”

“嗯,没事,它死了。”金发少年将鸟雀的尸体随手丢在路旁,继续向着前方行进。

他是特别的。

很久很久以前,地上仍然有三个月亮,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王子降临在了一个古老的国度。那个国度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国家不同,是一个由人类创造的奇迹。在那里,贤人与愚者,舞女与勇士,人偶与神明皆可同桌宴饮欢畅。

现在这个奇迹就在他的脚下,不,还要更深一些。

坎瑞亚被天理拒绝,被世界排斥,被诅咒淹没。幸而在灭亡之际他们找到了世界的第二位来者,它战败所留下的躯壳得以庇护这个国家的遗迹。

只不过那些遭到天空诅咒的人们……他们应当已经无法思考太多问题了吧?只能从流水的倒影里看见自己丑陋的面容,日复一日地活在痛苦与憎恶之中。

再给我一些时间吧。哪怕那些被天空夺走的,已经不可能再被取回。

深渊的王子脸上总是很少有笑容的,虽然他的语气总是非常温柔,但那里面总是带着一种历经绝望之后的决绝。使徒亦步亦趋地跟着金发少年,眼神却在往四周飘动,自从他们从雪山回来之后,空就变得更加沉默了。

直到金发少年突然停下脚步,他差点撞上自己的上司。

“那边……是一只人类的手吗?”顺着空所指的地方,深渊使徒看过去,只见一片深色的草丛里伸出一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苍白的手,那只手在指节处有着小小的球形关节。

“要不要让属下先去看看?”使徒微微欠身,在遇到不明生物的情况下,由他去探路总是比较安全的。

“不必了,活着的人类根本没法来到这里,或许是只是一个死尸呢,我过去看看吧。”

使徒当然知道为什么哪怕知道那不过是一具死物,空也要过去看看。人类是一种害怕孤独的生物,最好的例子便是那些去到地上的流民,哪怕已经成为了长毛的怪物,它们仍有着聚居的本能。

作为人之子的深渊王子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因为诅咒的关系这里鲜少能有活着的人类,就算是有很快也会被深渊吞没,成为此世血肉的一部分。而他们这些深渊的生物哪怕紧密地围绕在王子身边,那迥然不同的长相也在时刻提醒着他们,空猷多么地与众不同。

金发少年靠近了那只苍白的手。一般而言,活物在落进深渊之时便开始了无穷的“进化”他们的肉体会不断分解重生,最后他们要么成为深渊的一部分,因为神经间距过大而停止思考。要么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这一过程中最先消失的便是类似手指脚趾之类远离心脏而又细小的部分。

深渊王子的脚步在那只手旁边停止了。

地上躺着一名形貌昳丽的少年,他穿着一席纯白的狩衣,从宽大袖口中露出的小臂比麻布还要洁白,几乎接近月光的颜色。领口的布料交叠整齐,仿佛从出生起便如此打扮,从未宽衣解带。而在他的胸口上,挂着一枚红线穿成的金翎。

空对华丽的服饰没有兴趣,他固执地将手指搭在了短发人偶的脖子上,那里没有任何搏动。

他甚至都没有呼吸。

深渊王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正当他打算起身离去的时候,那具“尸体”却抓住了空的手腕。苍白的人偶咳了一声,睁开眼睛,从嘴唇里挤出虚弱的话语。

“不要走……”


2

金色的眼瞳蓦地张大了,他不知道是深渊赋予了这个人偶“新生”亦或是他原本就是活物。与“人”相近的形体让空似乎生出了一些恻隐之心。

但是深渊王子有着自己的解释,毕竟能在这里还保持人类形态的“人”,留下总是有用的。

“还能走吗?”他拉住了人偶向他伸出的收,将人偶从地上扶起,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深渊的影响。

“要不要让属下来?”看着短发少年吃力地爬起来的样子,深渊使徒不禁开始担心起自家王子的小身板是不是真的能扶住一位差不多高的少年。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掉进这个奇怪的地方,身体里就有一股莫名的热量,只有在靠近金发少年的时候那些热量才会稍微平息一些,他倔强地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向前走,步伐却如新生婴儿般羸弱。

深渊里的天空便是永恒的黑夜,与眼睛似的苍白月光,在这里生长的草木大多有着自发光的特性,有些植物的外型犹如深海之中的小路灯,有些却只有在被触碰时才会从叶脉里迸发出星星点点的蓝光。

人偶垂着头看着自己一脚踏入一团松软的蓬草,随后在脚步没入草丛的地方迸出一丛蓝星,顺着叶脉一路传到叶尖。这是与借景之馆完全不同的奇妙景色,与空洞的永恒比起来,它更像是诞生刹那便死去的生命。

还有……身旁扶着自己的少年身上有着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像是某种恒久不变的花香配合上清风的味道,他很难形容这股混合香味是什么,如果要比喻的话,那就是在夏夜里仰望星河。

生物都应当有追求舒适的本能,于是人偶收紧了搭在对方腰间的手指,更用力地贴紧了身旁的少年。

使徒本想提醒自家王子殿下那个人偶的手劲太大了捏久了可能会在皮肤上留印子,但是看到空也没有放开搭在人偶肩上的手便收回了开口的想法。

毕竟在深渊里一直陪伴者王子的都是他们这些早已非人的生物,王子他一定也很想要一个和自己长得差不多的同伴吧。


3

人偶似乎对所有东西都有着非常的好奇心,像新生儿一般睁着大大的眼睛观察着周围环境。有时候他会看着仙灵之座发呆,有时候却又会被吹过墙角的微风吓一大跳。在绕过一些断裂和倒置的柱子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较为宽敞的房间里。

宽大的穹顶斜倚着,已然崩塌一半。这里的地面踏上去会发出清脆的声响,空间的宽敞又放大了它的回音,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生生造成了一小支军队的响动。

仅有一条铺着红色地砖的小路通向落地窗前的一把椅子,月光照射在彩绘玻璃上,为那把孤傲的“王座”投下斑斓的影子。路的两旁摆放着许多长椅,让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人类的教堂。

“你先退下吧,我单独和他聊聊。”

“是。”王子做事从来不需要他人的质疑,在弯腰致意之后,使徒遍离开了教堂。

“你带着这个,是神的所有物?”空勾起对方挂在胸前的金羽,一个懵懂的人偶,带着这样一枚昭示身份尊贵的信物,若是他行走在人世间,简直就像是用大喇叭向周围人大喊:“我是和鸣神有关的人物,快来抢劫!”

“她抛弃了我,因为我是无用之物。”奇怪,为什么明明只是说出实际情况,嗓子里却发涩呢?他抬起眼,金发少年的脸颊被彩绘玻璃印上各色倒影,垂目的神情近乎怜悯,想要向他求救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混着唾沫被咽下。

“这样啊……”深渊王子饶有兴趣地托着腮,金色的眼睛转了转,迅速将话题移转,“那么,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掉进这里的吗?”

“醒来以后,景色就改变了。”人偶抬起眼睛,随后摇了摇头,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掉进这个奇妙的地方的。

面对一问三不知的人偶,金发少年的思路却跳跃得很快:“有趣,你似乎对所有的问题都有问必答。”

“唉?”人偶歪了歪脑袋,似乎并不懂如果想要从对方嘴里要出情报,自己也应该适当隐藏一些过去以待未来作为筹码。

“现在,我所有的问题都已经问完了,作为等价交换,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他抬起眼,盯着那双蜜蜡一般金色的双眼,战战兢兢地问道:“那么你呢?你会抛弃……无用的我吗?”

“你是在问我什么时候会死吗?”金发少年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仿佛听见了什么特别可乐的笑话,“很可惜啊,我并不能预知自己的死期。”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用担心……“看见短发少年慌张的样子,深渊的王子主动拥抱了略显木讷的人偶,那是一个带着花香的,温暖的拥抱,“毕竟深渊啊……可是能回应你所有愿望地方。”

“可是我……”起初,白纸一般的人偶对世界抱有的只有好奇,并没有所求。


4

因为还不清楚深渊诅咒究竟对人偶有没有害,空暂时将他安置在了自己的住处,那里也是深渊里少有的不会被诅咒影响的地方。从深渊朝它看,那是一个巨大、黑色的球体,从外面无法窥见内里的样子,然而只要跨过结界一步,眼前就会瞬间被常世的阳光填满。

阳光洒在大片大片的草地上,葱翠的绿意中星星点点地开着各色野花。一间略显陈旧的小屋就坐落于花团锦簇的地方,他们的目的地正是那里。

推开木质房门,里面灰败破碎的样子着实吓了小人偶一跳。

“他们说……你是王子。”

“对啊。”空翻开一只“宝箱”那里面的冰史莱姆见到王子亲自打开箱子,惊得差点从里面跳出来,幸好这位深渊王子只是从里面拿两罐冰镇饮料,他并没有吃辣炒史莱姆或者做史莱姆盔甲刨冰的兴趣。空将手里冰冰凉凉的饮料分了一罐给还呆站在一边的人偶。

空打开冰镇饮料,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带着无数小气泡,刺激着他早已干涸的食道。

“可这个地方……实在不像是王子的寝宫。”

有时候,真心话比恶毒的语言更能刺痛一个人的心。房间虽然小,却乱出了某种特色。金发少年环顾四周,门边的角落里堆着许多宝箱,他记得那些和自己手边的这只一样,都是他随手用冰史莱姆做的“冰箱”。只不过时间太久,他已经想不起来每个箱子里放的分别都是什么食物了,只留下这只常用的饮料箱。而饮料箱的旁边就是十几只摆放在一起,高矮胖瘦各种各样的空饮料瓶。每个饮料瓶虽然大小不一,间隔却大致相等,如果不是一眼看上去就像个垃圾堆的话,他的摆放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艺术。。

厨房里灶台上锅碗瓢盆杂乱无章地堆积在一起,上面还结着许许多多的蜘蛛网。这位深渊王子早就忘记了自己还需要食物的事实,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饭了。房间中央勉强能算得上桌子的石块上倒是摆着一只花瓶,里面的花却已经烂得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卧室里乱七八糟堆着的各式衣物也在向外来者叙述着这个屋子主人生活的凑合。当久了深渊的王子,空也确实忘记了许多他曾在旅行中保留下来的习惯,模仿“人”的习惯。比如说人类饿了是需要吃东西的,而不像他可以呆在永久的饥饿之中仍然行动自如,比如人类喜欢清洗再晒干的衣物,用不同的布料装点自己。他呆在这样一个毫无生机的地方,自然也没有炫耀自己身体的需求。

“我是邋遢国的邋遢王子。”短暂地思索过后,空以一个完美无缺,但正常人只要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的答案回答了短发少年。

“啊?”似乎并没有预料到世上还有这样一种王子,人偶滴溜溜睁大的眼睛里写着满满的“他信了”,之后细声地为自己辩解,以示他并不是真的看不起邋遢国的邋遢王子:“我是说,这样一个环境,应当多多打扫……”意识到邋遢王子可能是故意让自己居住的环境变成这样的,人偶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细如蚊呐。

“骗你的。”用手里的饮料碰了碰人偶捧在手心的瓶子,空笑着将里面剩余的气泡水一饮而尽,而后手腕一翻——就把空瓶丢进了一旁的杂物堆里,摆放整齐的空瓶经此一役,彻底沦为了一地垃圾。

“唉?”人偶抬起脸,正好看到深渊的王子拨开杂乱的衣物,直接跳上了床,而后将床另一边的衣物推到地上,再随手拍了拍床垫,最后无视被扬起的灰尘笑着说道:“今天你就睡在这里吧。”

短发少年摩挲着手里的瓶身,思索良久以后才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嗯”。

直觉告诉他邀请另一人同床共眠并不是什么正常人类的行为。但等他做完心理斗争,将饮料放在床头再爬上床时,金发少年早就已经进入了梦乡。颤动的睫毛似乎预示着深渊王子的梦境并不安宁,人偶也会做梦,做一些从高处坠落,堕进无底黑渊的梦。不过他从来不会被困在梦境里,对他来说,梦境是揭示一些问题的途径。

那么空的噩梦,又会在何时结束呢?


5

没有诅咒的地方就连昼夜交替也与地上相似,第二天清晨,空在第一缕晨光照进卧室时便清醒了过来。

短发少年依旧穿着昨天那一身白色的狩衣,躺在深色的床单上就像是坠落深渊的孤鸟。他眉头微蹙,将身体缩成一团,做了噩梦的孩子大抵都会呈现这样一个姿态。深渊的王子没有突破心之障壁的能力,他只能给予一些肌肤之外的安慰。空拨开人偶紫罗兰色的刘海,学着记忆中“家人”的做法,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祝你好梦。”

金发少年离开了,异世的风卷走一室花香,纯白如纸的人偶睁开眼睛,脸颊微微发烫,在片刻的思索过后,将圆圆的脑袋埋进了袖子里。

他将这种热度归咎于落入深渊第一日起便时隐时现的不适感,丝毫没有在意长袖之下,原本木刻的肢体表面,有了微微柔软的迹象。

为了把这个地方变得更像一个“家”,短发少年开始了打扫。首先是那一堆奇奇怪怪的“宝箱”,先把丢在宝箱周围的饮料罐子收集打包好,再分别翻开每一个箱子以确认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冰史莱姆守着冰鲜肉……冰史莱姆守着冻坏了的蔬菜……唔,是大型冰史莱姆!甫一看到那不善的面容,短发少年便连忙合上盖子,他费了许多劲才把史莱姆带着保护壳重新塞回到那个箱子里。

看来收拾屋子这个任务……并不简单!

“你在做什么?”空今日离开的时间并不久,一回到家,他随意地将手里的花插进瓶子,丝毫不在意那些花瓣随着他的动作脱落下来,掉在桌子上。四下里,原本乱糟糟的屋子已经被打扫得初具人形,而那位被他捡回来的少年则是在浴室里噼噼啪啪地和一大堆沾满泡沫的衣物床单奋斗着。

“空!”听到熟悉的声音,少年带着一脸笑意从泡泡堆里抬起脸,鼻尖和头顶上都堆着一大块泡沫,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如预料般利落地洗完所有衣物,那个笑容里又带上了些许歉意,“我在帮你洗衣服……呃。”

“我已经不会再用这些衣服了。”空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而后朝着困在衣物中的少年伸出手,“你先出来吧。”

人偶白皙的脚上带着滑腻的液体,在地板上留下两个湿嗒嗒的脚印。狩衣本就不是为了劳作而设计,纵使扎起了袖子和下摆,也在刚才那一片混乱中浸透了肥皂水,他勉强靠着空的手臂才没有滑倒。金发少年垂眼看着堆积在桶里的衣物,他伸出手,一枝苍白的树杈从他的手中生成,逐渐伸长成新枝。握着新枝的手挥了挥,桶里的水便形成一个循环往复的漩涡,自动推挤着那些衣物。

“这是此世操纵元素的能力。”空将那根地脉的新枝塞进人偶手里,“试试吧,会很方便的。”

那根新枝在人偶的手里,与他的手指一样洁白,充满了勃发的生机。



6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空有时候会几天几夜都不回来,有时候又出去几小时就回来,只有一点是恒定的——他每次回来都会带着一两枝名叫因提瓦特的花朵。

可惜那些花很快就会在花瓶里腐败,只留下淡淡的香味熏着屋子。闲极无聊,短发的人偶也一点一滴,将整个屋子重新翻洗了一遍。其中大部分的技术是他从图书馆里的那些书上看来的。

打掉灶台上的蜘蛛网,把炉膛里的灰扫出来混进花园的泥土里,再清洗那只沉重的铸铁锅……虽然他俩看起来都不是需要吃饭的类型。

将装着冰史莱姆的宝箱换成更为实用的,上下隔离的木箱,中间用铁片隔离,可以更好地传导冷气而不需要每次都把史莱姆塞回去。

晒过的被子有一股蓬松柔软的气味,能让人更好地入眠。他将脑袋埋进晒过后的被子里,却发现那股金发少年身上的,清冷的花香在阳光底下早就已经烟消云散。

比起太阳的味道,他还是更喜欢花香。

等待总是漫长的,因为深渊王子的行踪飘忽不定。他躲在被褥之间,任由自己的思绪在梦境中游弋。没关系的,他虽然会做梦,但是从不会沉湎于梦境。

终于,木门被推开的细微声响被他敏锐的耳朵捕捉,一个圆圆的脑袋从深色的被褥里探出来,他就像是等待心心念念之人出现的小动物一样,期待着门后能够出现他熟悉的身影。

但是随着花香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重的铁腥味和酒味,后两种味道不仅不好闻,和花香混在一起还让他有点头痛。

“空……”

金发少年脱力地靠着门,一边的脸蛋被血红的污浊浸染,似乎眼睛也不太能睁开,而他的辫子,披风和围巾上更是染满了红色的污浊。在深色衣裤的反衬下,腹部的伤口显得触目惊心。几乎贯穿左右的伤口底下露出一片红色的血肉,还在往外汨汨流着鲜血。似乎永远不会摘下手套的双手低垂着,却没有忘记握住那支已然残片的花朵。他很难想象金发少年怎样以这种状态走回来的,还喝了酒。

桔梗似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和恐惧,他仿佛被钉住胸骨的蝴蝶,无法动弹。

不过良久,回应他的是从血污中睁开的金红色瞳仁,和一个几乎虚脱的微笑。

“吓到你了吧?今天……遇到了执政之一,刚才想在摊子上等伤好了再回来,可惜老板不让我喝太多酒,现在都没事了。”

他看起来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之前他还奇怪床单上那些暗红的污渍是从何而来,现在一切疑问迎刃而解……只是刚才那道伤口,似乎变小了一些?

“你的伤……”他还想关心什么,金发少年却笑着将因提瓦特插进了花瓶里,脚步也渐渐轻快起来。

“就像是光影的一体两面,深渊在给予来者诅咒的同时,也会对他们施以祝福。”他将手指放在了自己的腹部,就像是为了强调那个伤口似的。

“施加于我身的,是名为永恒的祝福与诅咒。”

似乎是为了印证金发少年的这句话,最后一点细微的伤口也在他的手指下收拢复合,象牙白的肤色在月光下透着一点蓝,仿佛刚才暴露的血红内里不曾存在。

就像空说过的那些故事一样,就像那些他假设的这个伤口初始状态会有多么惨痛的推演一样。



6

或许是为了报复空那日让他看见自己如此的惨状却将他完全隔离在真相之外,他开始故意违逆金发少年。

比如说换掉那一身素白的衣服,比如说无视他的那些警告,比如说跑进空曾经教导过他不要去的那些地方。

不甚熟练的元素力使用者到底不是那些自深渊诞生的魔物的对手。他按着手上被猎犬抓出的,还冒着黑气伤口,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明明很痛,痛死了,为什么金发少年还要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为什么空总是用那双漂亮的金眼睛看着他,却什么都不说?为什么那样温柔的人,却总是一副活在溺水者般的绝望之中?

太多的问题塞得他的脑子几乎要爆炸,来来回回,全是有关金发少年的问题。不过很快他便没有了思考的余裕,眼前的景色开始发黑模糊,最终他掉进了一片黑色的泥潭里。

“你怎么了!”一回到家,空便看见了倒在了地上的白色人偶。他的关节处已然褪去了原本球形的结构,取而代之的一道吓人的黑色伤口。对于深渊之主来说,处理这样的伤口并不难,但他身上异常的高热还是吓到了空。

他将人偶搬回了床上,找来了水和湿毛巾,希望用外部的办法给他降温。

良久之后,随着一声喑哑的喘息,短发少年从梦境中惊醒。他张大眼睛看着看着床边的金发少年,就像是刚刚发现了人是需要喘气的幼儿。一旦意识到自己会呼吸这点,便无可避免地陷入了过度兴奋的状态中。

为了安抚他的情绪也为了转移注意力,金发少年第二次拥抱了慌张的人偶。

金发少年的耳饰就像在他眼前晃动的安眠装置,他在一片带着体温的香气中渐渐平静下来,人偶发现自己变了,变得更像一个人了,这就是深渊的诅咒……不,祝福吗?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绝望地发现即使贴着金发少年,那股燥热也无法平息,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于是他推开了空,并且拒绝与他同床共眠。

“需要什么吗?”深渊猎犬造成的损伤没有特效治疗办法,空倒是有暂时压制的能力。一身纯白的人偶坐在床边的地板上,面色微微泛红。似乎是为了压抑住自己的躁动,他抓着胸口固执地坐在床边,良久,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请你……把手给我就行。”

床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一只拿着小夜灯的手从床边垂了下来,为了能尽可能多地增加接触面积,睡衣的袖子也被高高卷起。

“谢谢。”接过夜灯放在身边,床边的阴影也被幽蓝的灯光点亮了。人偶握着少年的手,将滚烫的脸颊贴在手臂上。体温恒定的皮肤带走了部分热量,而与之接触亦能减缓诅咒的进程,于是在少年睡去之时,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整夜。

恶果也显而易见,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空已经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右手了。

人偶第一次有了恶趣味,他觉得空只能用一只手穿衣是活该。



7

意识到人偶在无所事事的时候会到处乱跑,空索性在书记官那边给他找了份临时的活计,正好也跟那些学识渊博之人学学如何在深渊生存,怎么对付那些原生深渊生物。

理所应当的,他也向那位总是在奋笔疾书的书记官展示了自己如人类般灵活的手指,不过距离他成为完整的人类应当还缺少了什么部分,比如一颗心。

“成为人类有什么好的?”渊火摸着自己的下巴,对前来帮忙整理资料的紫发人偶说道。

“因为我是无心之物,如果成为人类的话,有一颗心是必要的吧?”紫发少年说着,一笔一画地照着字帖上的示例写字。他学得很快,已经差不多认完了基础字符,现在开始写作练习。

“在这里的我们也都不是人类,如果你说那个泵血核心的话,我知道有个家伙身上有九个心脏,下次遇见他的时候帮你要一个不就好了。”司文职的咏者摊了摊手,表示这并不算是什么难题。

“不是的,我想要的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心。”

戴着头盔的咏者抬起头,从缝隙里用两个亮点“看着”眼前的人偶。“明亮”的眼睛转过半圈,又咂摸了一下其中深意,“你想要一个情感模块?”

小小的人偶似乎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你想要一颗可以让你感受痛苦喜悦的心,但其实‘情感’并非所有人类生而有之的功能。”

学识渊博的咏者清了清嗓子,暗示眼前的少年可以坐好了慢慢听。

“‘情感’,是在交往之中逐渐产生的东西,幼鸟在睁眼时便会爱上第一个见到的生物,无论那是不是它的母亲,这种情感便是依赖,一般来说,它会伴随一生。”

“我没有母亲,如果说创造者的话,勉强有那样一位。”少年低垂下紫罗兰色的双眼,似乎又要沉浸入被遗弃的回忆中。渊上的声音却没有因此停止,他继续说了下去,强行将短发少年的思绪带离过去。

“食草的动物在远远看见捕食者之后便会停止进食,随时准备迈开退跑路,有时甚至只是一个模糊的假影也能吓坏它们,这种情感便是恐惧,一般而言,它只会持续一小段时间。”

“我……还不知道害怕是什么。”这倒是实话,哪怕是面对那只漆黑的猎犬时,他也没有感到害怕,唯一接近这样情感的应当是那天看见浑身是血的金发少年的震惊。“害怕应当是会死的生物才会产生的情感,我不会轻易死去,所以我并不害怕。”

渊上挠了挠头,他不知道人偶在什么地方学会了这套歪理,费劲巴拉地想要给他解释具体这些情感产生的原因,“害怕是一种需要你有在乎的事情才会产生的情感,有在乎的人或者事物,我们称之为爱,而爱诞生的原理嘛,很复杂。”

“人类之中的……男男女女在互相交往的过程中会产生朦胧的情愫,继续与那人呆在一起,创造独属于他们的回忆之后这份情愫便会逐渐明晰……”

“那么这份情感叫爱是吗?”被灌输答案的少年一时间感觉到了无所适从,于是主动提问。

“嗯,很复杂,有时候是爱,他们能从爱之中得到欢愉,甚至允许一定程度内的彼此伤害。有时候是恨,是见到与那人相关的物品都会产生厌恶的感觉。而其中这份名为爱的情感有时候终其一生都不会结束,有时候莫名其妙就烟消云散了。”

“虽然我无法教你成为人类……毕竟那对我来说是太久以前的故事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一本书看看。”它用长长的指甲从桌子上的文件夹里挑挑拣拣,最终从里面找出一本封面都被翻卷边了的小册子。

“这可是我的珍藏。”金色的长指甲抚平了小册子枯黄卷角,又摸过封面上的图片之后将它推到了人偶面前。

“这是…..”人偶白皙的手指与陈旧的纸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惊讶于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简陋的“书籍”。封面上模糊的女郎摆出一个他并不熟悉的姿势,她的胸口被书名遮住——《浅籁秘术》

“好好看,好好学。”



8

那本小册子里的男女摆出一副狎昵的姿势,用身体的某个部分互相接触。只需要看上一眼,那些画面就牢牢地刻印在如白纸一般少年的脑海里。

那样做……真的会感到开心吗?

短发少年无法阻止自己去回想那些画片上的文字,近些日子以来,他发现自己脑子里的那些幻想……主角变成了空和他自己。

毕竟深渊的王子也有一头很长很长的头发吧?他曾经给刚洗完澡的空梳过头发,深渊王子乖巧地坐在床边,散开的金发像瀑布一般披下,遮住了少年光滑的脊背和漂亮的蝴蝶骨。梳齿将金发分成绺儿,若是没控制好力度,就会不小心碰到少年背后的皮肤,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样的画面比空刚洗完澡,只穿着睡裤就走进房间的样子更为惊人。

所以……女郎脸上的绯色也会出现在空的脸上,他会张开被咬得泛红的嘴唇,说出那些亲昵的话语吗?

每每想到这里,另一些想法就会在他的脑海里出现,就像是渊上说的,破开混沌,留下的可能是爱也可能是恨。

交织的情绪几乎要撑坏他的脑袋,手里擦桌子的动作也变得粗暴起来。

“啪!”无辜的花瓶成为了第一个牺牲品,它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缘由,身体便先一步蹲了下去。他慌乱地捡拾那些碎片,却不想已然拥有血肉的手指轻易地就会被利刃划开。

白皙的皮肤下流淌的是鲜红的血液。

疼痛让他血液里沸腾的部分冷却下来,让理智而冰冷的部分冒头,它们在他耳边絮语:“他不曾爱你。他不曾想要拯救你。他把你当成了另一个人。他把你当成妹妹。可你不是她。”

他害怕这些想法,而否定他们的终极答案掌握在空的手里,他在这个屋子里徘徊,收拾卫生,采野花,也不过是在回避这个问题而已。

真正困住他的是他自己。

他要离开这个困住他的牢笼。

短发少年推开门,跌跌撞撞地离开那个家,离开映着蓝天白云的虚假空泡,跑进那个暗无天日的深渊里。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血液如鼓点般在他的耳边轰鸣,身体里传来的疼痛是什么呢?胸口那呼之欲出的又是什么?

天空又暗了下来,他的前路只靠脚边的柔荑指引,凭着直觉,他跑向了那处最高的悬崖。

那个金色的身影果然在那里,他的手里拿着一束花,那是在家里朝生暮死的柔软花朵,此刻却坚如磐石。

空听见了赤足踩进草丛的沙沙声,他转过身体,幽暗之地无所不在的风将他的长辫子逆向托起,也吹拂过他面前之人短短的刘海。

“空……”

那些奇怪的话语在见到金发少年的那一刻便消失了,他的心里也只留下一个答案。


9-10【兔兔好心吃掉了这里】


11

哪怕身体有诸多不适,空仍然找到了幽灵小摊。往常有了难得的闲暇,深渊咏者与使徒们总是会来这个小摊上点上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串,再续上三五杯酒,吹吹牛聊聊天。

今天也不例外,他顺利地在小摊上找到了水使徒和因为酒意上头滔滔不绝的火咏者。

“……我跟你说啊,有了我的教导,那个小人偶把王子迷得五迷三道的……”使徒显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金色的身影,两个小小的眼睛几乎睁成了感叹号。然而空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打招呼,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腰慢慢靠近了渊上的身后。

“……也不怪我们王子纵欲过度,那个人偶长得确实漂亮,加上我那本珍藏的图册,只要他学上那么一两招啊……”已然微醺的咏者又往自己的酒杯里续了一些清籁特产酒,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预估错了人偶学到的部分,以及自己死到临头这件事。

“渊上……”流入杯中的清酒液柱颤抖了一下,将宝贵的酒水撒在桌上两三点,金发少年终于将手放在了火使徒的肩膀上。

“哎呀,王子,您有事找我?”渊上转过头,刚刚八卦的主角就在眼前,对于自己助攻的自信让两个小小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水使徒丝毫不怀疑再让他喝两杯之后他能揽着空的肩膀称兄道弟。

“我们之后需要整理一份渊下宫的地图,这个光荣的使命就交给你了,如果让我发现有一颗草的位置与实际不符的话,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给猎犬当玩具。”

“可是我们拆了脑袋也不会死啊。”

不知道无限的生命被气到折寿之后,还是不是无限。

在那之后 白夜国的图书馆中

通晓地上地下知识的深渊咏者,曾名为渊上之物,深渊最好的书记官,渊火在奋笔疾书之迹打了个喷嚏。似乎有什么人正在心里暗骂着他,可能是雷咏者吧?毕竟他欠了他很多钱。算算日子也到了深渊“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休息日了,不知道自己在外能不能得到一天的休息。

在他的手边是新从人类世界偷来的图册子,封面上的图片就已经足以让人面红耳赤,大大的十八禁图标边是图册的书名:《极上激情!清濑四十八手!》

想到小人偶黏糊住自家王子的样子,他不禁得意地搓了搓自己那不存在的鼻子,觉得其中大部分得归功于自己。

加油啊,王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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